当末日进行时 作者:茂式豚肉酱烧饼

    三十九.分离（中）

    月光透过浓密的枝叶零零落落地洒到了村里，却并没有为眼前的一片漆黑带来多少光明，陈家音瞪眼欲穿，鬼祟地伏在窗边吐着闷气，嘟嘟嘴，对面敞着扇小窗户的轩辕煌家已经许久没有了动静，刚刚听声音还能窥出些眉目来，现在呢，可好了，连声音都没了，这乌漆抹黑的，让她看什么？

    然而，能在夜里偷窥多少，也与人自身的素质有着莫大的关联，比如住在陈嘉音隔壁的向羽，即便是月色微弱，夜色深浓，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轩辕煌的小木屋内究竟正在发生着些什么，但即便如此，若是屋内的人在这段时间里本啥都没干，他偷窥的结果还是跟陈嘉音无异的，也就是啥都没看到。

    两人同时郁闷撇嘴叹气，趴得累了，热情也随着小木屋内主仆二人气氛的诡异沉静而逐渐消退，于是纷纷从窗台撤走，爬到床上，也不再管轩辕煌的事情，心想，反正明天睡醒了总会见到他，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少爷，他们都已经睡了。”黑夜里，应琳沉静平稳的低声响起，这时他早已放下笤帚，站在轩辕煌的床头，伺候他准备就寝。

    抬眼撇撇窗口敞开的两扇小窗户，其实在这夜色浓重的漆黑中，轩辕煌也能像向羽那般把周围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不，严格来说，他比向羽看得还要真切，因为他甚至光凭林里倒映出来的影子就能辨别经过的是什么东西。

    “说实在的，我不是很喜欢他们处理事情的手法。”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床上，轩辕煌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就拿上回从那个什么广州新城里逃跑的事情来说吧，那个时候我们凭什么要让那个王保国留在那儿？他们老说我感情用事，可他们自己呢？处理问题时，都美曰其名是替别人想，可他们在替别人想时，又有考虑过那个人的感受吗？他们只是理所当然地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揣度别人，然后自以为是地得出个把狗屁结论，就拿来强迫我去接受，我不服！”

    “少爷，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应琳说话从来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因此旁人常会难以捉他的想法，可这话听在轩辕煌耳里，却是别有一番深味，微侧身子，他淡淡地舒了口气，半响，才对着墙壁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

    “少爷，那我回房休息了。”应琳说罢转身便要往屋外走去，却在甩手之间被轩辕煌一把拉住，虚弱的乞求自床上传来，让应琳全身一震，皱眉回首，他无声地走回床边，脱下鞋子，默默睡在床上，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轩辕煌虚弱痛苦的声音：“琳，别走。”

    从前，应琳也是这么睡在轩辕煌的旁边，从小到大，也没有与轩辕煌分床睡过，这并非仅因他们的感情特别好，而是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总会经常有些意外发生，于是他必须得和轩辕煌轮流守夜，直到天亮，这也是轩辕煌夜视能力极佳的原因。有些时候，就连身边的人也不可信不可靠，但在那个家里，应琳与轩辕煌就犹如一个融合的个体，他们能相信也愿意去相信的，就唯有对方而已。

    隔日清晨，陈嘉音跟向羽果然如自己睡前所料般，能在吃早饭时见到轩辕煌，打过招呼，他的恶劣态度似乎已经缓和了许多，也不晓得应琳后来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说服轩辕煌，反正从结果上来，轩辕煌屈服了，这就是二人最想听到的消息。

    “喂，向羽，我们什么时候走？这儿每天都野果杂草的，吃得我都快要吐了，你就不能快点给我们换换伙食吗？”不满咕哝几声，轩辕煌暴躁地一把抓起一个鲜红的野果就往嘴里塞，酸味立即充斥整个口腔，呛得他连忙想要把果子吐出来，可嘴巴却因极酸而嘟皱变形，一时半会都还没法敞开一个小洞让果子滚出他的嘴巴。

    其余三人见状纷纷收起想要往那盘子里伸的手，好不容易终于等到轩辕煌激动地把手伸到盘子里乱捉一把，他们才终于下定了再也不碰那个盘子的决心，连续这么多天的伙食都是些野果野菜啊，有些味道淡的尚可入口，但大多都是像那盘子里刺激极强的果子，塔玛氏族人无需进食，他们自然不晓得哪种果子好吃，可怜的是还得靠野果熟补充养分的普通人，这里的饭菜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其实轩辕煌也就是闹闹别扭，随便找了个不伤他面子的借口来表示他已经赞成向羽提出的意见，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特别当话穿到不知情的人的耳边时，总会惹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呆站在屋下的安薇听轩辕煌这么一说，心里“咯噔——”猛跳了一下，犹豫了好久，其实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在想东西，她那个时候已经空白一片的脑子究竟能不能想东西，这些早已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侧耳倾听，只盼能从其他人的口里听出些什么别的消息来，可自轩辕煌那么一说以后，其余各人都还是保持沉默，直到安薇突然发现自己脸上有点热，掌心有点发烫，地上忽然也多了几滴奇怪的水珠，她才低头黯然离去，任谁也没有觉察。

    跟轩辕煌相处得久了，大家都晓得他的格，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些什么拆他的台，只是这话听在安薇耳里，却又是那么另外一回事，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她悄然离开之时，向羽会因为考察的需要到窗边观察天气，碰巧看到安薇离去的背影，便唤过轩辕煌到自己身边，指着安薇的背影随意说道：“你还不去追？肯定是你把人家给弄哭了。”

    “什么什么？！”陈嘉音八卦地凑到窗边，却被轩辕煌匆匆离去的身子一下子给推回桌旁，向羽连忙扶住要往桌角上倒的陈嘉音，突然就想起了些什么，掏出怀里的匕首，挑挑眉，心情似乎十分不错：“要学吗？”

    “什么？！你还有心情教这个？！这、这——安薇她——”陈嘉音像看怪物似地瞪眼盯视向羽，在确定了他是很认真地想要教自己怎么玩匕首，只能绝望地翻了个白眼，吐口气，抚额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而后无力叹息：“那我们去找块空地吧。”

    “嗯！”欣然转身往屋外走去，向羽似乎并不觉得轩辕煌的话让安薇给听去了有何不妥，邀陈嘉音到村中的空地练习如何玩耍匕首，在学会怎么去控它以前，陈嘉音还必须学会的，就是怎么样正确地去握住匕首，学会无论遭受到什么样的攻击，都不能丢下手中保命的利器。

    另一边，轩辕煌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追上了安薇，或许是他跑得快吧，又或许是安薇本无意走远，总之，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轩辕煌便找到并且追上了安薇，一把捉住安薇的手腕，轩辕煌硬把安薇的身子掰到自己跟前，似乎竟还有点恼怒地责备：“你要上哪去！”

    “我、我……”被轩辕煌这么没来由地一吼，安薇手足无措地掩面“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所有的不安与悲伤都发泄在嘶声竭力的痛哭上，比起安薇，轩辕煌竟还更显慌乱，他本想伸手抱住安薇，可转念想想，又觉得这似乎不太妥当；想伸只手臂让她抱着哭吧，可她的手又一直搁在眼角使劲地擦着眼泪；想哄她，又怕自己不会说话，像刚刚，他其实并没有心要吼她的，但平日说话习惯了这语气，一下子没改过来，于是话一出口，他几乎就已经马上后悔了……

    左思右想，轩辕煌最终只能无助地站在安薇跟前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任由她对着自己放声大哭，反正她要是哭累了，总会停下来的，就先这么着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薇的哭声果然逐渐低了下来，也不晓得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到了最后，安薇终于止住了哭声，默默擦着眼泪，咬住嘴唇，尴尬地低头站着，虽然有千言万语想对轩辕煌诉说，可所有的言语最终都只是化为一下轻轻的拉扯。

    伸手怯怯地拉住轩辕煌的衣袖，安薇抽噎着哑声哀求道：“煌哥哥……你、你们……别走……”

    “可我们必须得回到自己的世界。”轩辕煌闭目吐息，沙哑着呢喃出自己最不想说的话，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擅自切断与别人的缘份呢？明明好不容易才认识，然后没过几天，因为自己自私的理由，就卑鄙地抛弃对方，他不愿意这么干，更不愿意把这些话说出口，可他既然答应了应琳，便一定会做到，一定会，“安薇，你也该曾经听我们说过，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来自过去，因此我们必须回到过去，而并非在这里停滞不前。”

    “可、可你们一旦回到过去……”只要一想到轩辕煌他们回到过去后所必须面对的世界和紧接下来的命运，安薇又再次伤心地啜泣起来，轩辕煌无奈叹气，他真的拿女人没办法，尤其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他惹哭的女人，说不上讨厌，只是很多时候都会觉得厌烦而已。

    搔搔后脑勺，轩辕煌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于是他只好再次直奔结论：“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

    “那我、我可不可以跟煌哥哥你们在一块旅行？”

    “什么？！”压没想到安薇会提出这个要求，可她那坚定的眼神，又不似在开玩笑，无措地抬起手，又放下，又再抬手，轩辕煌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总而言之，他必须得狠下心来拒绝安薇的任何请求，对，必须这样，必须得这么做！

    “不行！”斩钉截铁地否定，却在看到安薇再度涌出的泪水软化，“或许吧……”，泪水划过脸庞，轩辕煌的态度也随之变得越发不坚定，“随、随你便……反正你……自己问问向羽……”

    “真的？！”安薇闻言立即破涕为笑，在完全没有考虑到任何前途及未来的情况下，她现在满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往后跟轩辕煌他们一起冒险旅行的种种趣事，而事实上，身为塔玛氏族人，安薇想要走出这片林子，其实并不容易，虽然这是她自昨晚知晓众人即将要离开后，犹豫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

    轩辕煌搔头苦笑，虽然他也清楚向羽会如何抉择，只是，能暂时把安薇丢到向羽那儿，留给他充分的时间该如何安薇，已成了眼下他惟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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