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末日进行时 作者:茂式豚肉酱烧饼

    三十四.幽灵塔玛氏（下）

    人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即便一个人心里清楚对方并没有怀揣任何恶意，可当他认为对方的存在会对他造成威胁时，他便会本能地去想要排斥对方、伤害对方，甚至，要把对方置诸于死地。小至一条虫、一只小兽，大到一个人，但凡是能威胁到自己的，无论是自己的利益还是自己的生存，那么人就认为，对方活该受罪、对方活该去死。

    只因，那毫无恶意的东西，它在无意间给人造成了威胁，并且仅仅是威胁而已。

    或许很多人都不会意识到自身恶的存在，他们只是很理所当然地去做出对他们自己来说最有利的选择而已，然而，这种无端的恶意，却比任何事情都来得还要伤人。就好比此时此刻，陈嘉音为了给轩辕煌制造机会寻觅那声音的主人，自己，就不断以恶意来伤害对方，这种完全发自内心的、不经任何修饰遮掩的恶意，甚至比她直接破口大骂来得还要让人难受。

    即便这种恶会使对方受伤，可施加这种恶的人们，却在自己的利益或是生命受到威胁前，就很好地保护了自己，以别人的痛苦来保护自己，这种如刺猬般的心态，此刻，也正左右着陈嘉音的思维。

    然而就如所有有着刺猬心态的人一般，陈嘉音很成功地保护了自己，轩辕煌自空地最接近树林的角落里鬼祟偷窥，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的枝桠上，发现了某个可疑的身影，之所以说它可疑，那是因为，在轩辕煌看来，那身影淡得，几乎就不像是个人影，更让轩辕煌疑惑的是，那人影挂坐着的树梢是为嫩枝，即便连小孩子坐到上头去，都很有可能会把它折断，但那拥有着成年人身形的身影坐在树桠之间，却显得格外的淡定舒适，可要真的如此，那身影的体重可不就比一个小孩还轻？

    不可能，轩辕煌心里一边这么否定着，一边就偷偷跨到密林里，如潜伏在雨林里的猎手般，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棵大树，可就在他伸手准备触那壮的树杆是，脑海里却突然传来一声锐利的尖叫：“啊——”

    “呜——”轩辕煌痛苦地抱着头跪倒在地上，陈嘉音站在小空地上，却竟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她透过层层枝叶看到轩辕煌痛苦地捶打着地面，晓得是发生了意外，便连忙不顾一切地往轩辕煌身边跑去，可就在她刚踏出空地的瞬间，耳边便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别过来——”

    “呜——”陈嘉音痛苦地捂嘴跪倒在地上，刚刚那声自脑海里回响的尖叫，炸得她整个脑袋都在轰鸣，伴随而至的恶心感甚至让她忍不住吐出了些发臭的黄水，艰难抬头，见轩辕煌痛苦得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却仍然坚持要爬到自己身边，陈嘉音心中顿时懊悔不已，要是自己没有冲动朝轩辕煌身边跑，他就不会要遭受如此痛苦……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呜呜……”就在两人都痛苦地挣扎着要朝对方爬去时，那尖叫声却突然慌乱惊嚷起来，说到最后，竟还无端就伤心地哭了起来，仿佛自己刚刚是干了什么天地不容的坏事般。

    二人面面相觑，齐齐抬头往树梢处望去，但见树影婆娑之间，一个极为稀薄的人影正扶着树杆伤心抽泣，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到那人影身上，它几乎就像是突然隐身在了空气里一般，整个人透明得连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要不是她的哭声还很清楚地传到了二人耳里，他们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拍拍自己的脸庞，再捶捶轩辕煌的腰，确认自己并没有在做梦时，陈嘉音这才懂得捂脸惊呼：“啊……这、这——”

    这该不是传说中的什么幽灵吧？陈嘉音颤抖着手伸向轩辕煌的衣角，抓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到了个落手点，顺着他的方向往前踏了一步，陈嘉音畏缩着躲在了轩辕煌的背后，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切，没用！”不屑鄙夷躲在自己身后的陈嘉音，轩辕煌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腿上也早已吓得发软打抖，连一步都再也难以跨动，无奈之下，只好装模作样地以躲在自己背后的陈嘉音为依靠，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站直。

    “呜……呜……”哭声不断，树梢上的单薄人影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压就没发现刚刚被她伤害的那两个人，现在已经□地站了起来，并且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与害怕中慢慢适应过来，身子也没有刚才那么抖了。

    躲在背后推了推轩辕煌，陈嘉音小声鬼祟道：“喂！你爬上去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

    “你傻啊你！我刚刚只是随便碰了那树杆一下下，坐在树上那个女人就突然发疯乱叫了，要我现在爬上去可以，你准备好连胆汁也吐出来吧，反正这几天我们都没吃东西，想要先吐些食物垫着，是怎么也没可能的了。”说罢，轩辕煌还不忘拽拽地摊摊手，气得陈嘉音在他背后直跺脚，可即便是在嘴皮子上胜过陈嘉音，有些问题，却终究还是要等着他去解决，比如，要怎么去跟树上那个人影接触呢？

    轩辕煌支颌沉思，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陈嘉音见状得意地白他一眼，昂首阔步走向前去，而后猥琐地搓搓手，谄媚地道：“嗨、嗨……您好……”

    “呜……呜呜……”可陈嘉音那声小小的招呼对于单薄的人影来说似乎没有任何作用，不晓得是她听不见，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依旧在那里哭呀哭，而后哭声回荡在二人的脑海里，听得久了，甚至还会产生出一种莫名的腻烦感。

    “嗨……您好……嗨……我叫陈嘉音，旁边这位看上去有点傻的叫轩辕煌，我们初来乍到，有很多规定还不是很懂，若有冒犯，请您见谅……”陈嘉音说话的语气越是小心翼翼，那声音就哭得越凶，最后没办法，实在是被那哭声弄得整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毛躁起来了，陈嘉音只得朝轩辕煌摆摆手，示意自己与那身影的交涉无效，是该换他出场的时候。

    还没待陈嘉音完全退下，轩辕煌就抢先一步走到大树旁边，他忍了那声音好久了，从小到大，他最烦就是女人乱叫乱哭，声音刺耳，又蛮不讲理，烦人至极！站到树脚抬头往上望去，锁定那身影所在的位置，轩辕煌抬头就大声骂道：“喂！你有完没完！给我下来！不许哭！”

    “呃？”没想到，轩辕煌那么狂躁的一声怒吼，还当真把那声音给吓住，紧张地发出一声小小惊呼，那一直维持着靠坐在树枝上痛哭的身影终于动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扶住树杆，她低头紧张地往下望去，只见刚刚还痛苦跪在地上的两人如今都平安无事地站着，才终于松了口气，正要撑起身来爬下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可刚没踏出几步，她就突然又缩回脚，犹豫了几下，竟又回到自己刚刚坐着的树梢上，不时偷偷伸头看看树下两人的动作。

    “喂！下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快下来给我看清楚！”一边，轩辕煌在确认对方是个软柿子后，竟变本加厉地蹂躏起她来，而被轩辕煌那么一凶，原本已经有点小害怕的人影就更是吓得躲到了树枝丛里，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当看到她身边的枝叶都随之而不住抖动时，陈嘉音就受不了地转过身去，她不认同轩辕煌这种没品没素质的做法，可她又想借轩辕煌之力把那身影逼下来，这么一矛盾，她就果断选择转身离开，凡事只要目的达到便可，过程很多时候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嗯嗯……

    “呜……”越想越害怕，那身影藏在树枝丛里，被轩辕煌吼了几句，就又开始低泣，这声声回荡在脑海间的啜泣，惹得轩辕煌脾气更是暴躁：“哭哭哭！哭什么哭！不许哭！”

    “哇——哇哇哇——”水闸拉开，储存在水库里的庞大水体就顷刻涌向下流，化为涛涛巨浪，大有要把整个平原淹没之势，轩辕煌无奈地搔搔头，他烦女人哭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不懂得如何去制止一个女人继续哭下去，往往，被他那么一吼以后，甚少会有女人不大声哭出来的，而这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地等她们哭完了哭累了，那么自己就可以解脱了。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等待的过程特别让人心烦时，人就会特别地暴躁，加上那声音并非简单捂耳就能堵绝，她要哭，自己制止不了，也就只能任它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陈嘉音站在轩辕煌背后偷笑，好不愉快，活该，谁叫你那么鲁，偏偏要挑女孩子在哭的时候臭骂她一顿，要换了是她看，她必定会给他点颜色好看，看他下回还敢不敢再乱来。可现在被骂的不是自己，那就算了。站在一旁看轩辕煌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陈嘉音的心情难得如此畅快。

    “不许哭！啊啊啊啊啊啊——不许哭啊！你究竟有没有听见？！”轩辕煌抱头怒吼，不行了，她实在是太烦了！随手捡起两颗小石子，他看也不看就往树梢上扔去，“嘭——”的一声闷响弹回到地上，虽然没有打中那个身影，却又再次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呃……对不起、对不起……”那身影连忙朝轩辕煌鞠躬道歉，她不是很懂人类世界的规则，除了知道饿了得吃饭和自己做错了事情要道歉以外，其余的，她认识不多，也很少接触。

    听到树梢那头紧张害怕的道歉声，轩辕煌的态度倒是软了许多，然而，其实他还是觉得对方很烦，这个时候瞄瞄身边悠哉看戏的陈嘉音，轩辕煌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真的还算很不错，至少，在遇到这种事情时，她不会只懂得哭。

    “喂！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一旦在与人的交往中表现得弱势，那么接下来的，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所以无论自己怎么害怕一个人，都不能哭，不能发抖，否则，被对方咬住了你，你就别想有翻身那一天。

    “我、我……”那个单薄的身影扶着树杆挪了挪身子，利用枝叶隔开轩辕煌凶狠的视线，才结结巴巴地继续回答道：“我是居住在这片雨林里的塔玛氏族人……我的名字叫、叫做安薇……”

    “塔玛氏族？那是什么鬼东西？”轩辕煌想也不想就继续朝树上大吼，没想到，他才刚埋怨了没两句，那身影就突然激动反驳道：“塔玛氏族才不是什么鬼东西！”

    “切，”双手在裤兜里，轩辕煌无聊地踢踢那棵壮的参天大树，一脸不屑地仰头说道：“我现在看你就跟鬼没两样，哪有人会像你这样，看上去轻轻飘白蒙蒙，连个影子都没有的？”

    那个唤作安薇的身影登时语塞，她从小就被教育自己跟普通的人类是不一样的，可她从小到大就压没见过几个活人，现在经轩辕煌那么一说，她就更是明显地意识到了自己与树下二人的差别，忐忑地伸头仔细观察树下两人，的确就如轩辕煌所说的那般，跟他们比起来，她的身子特别轻盈，颜色也特别的淡，就像她从前在书本里读到过的鬼魂一般，但让她不解的是，塔玛氏族与普通人都同为人类的一支，可为何她们之间的差别会如此明显和巨大呢？

    怀揣着不该有的好奇心，安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地从树上滑了下来，只是，她滑的方式与常人也有点不同，就是她本就没有腿，她的身子连接在树杆之上，想要从树上下来，就顺着树杆往下滑，整个人就如幽灵般，无论走到哪里，都悄无声息的，从一处飘到另一处。陈嘉音跟轩辕煌见了，却突然就害怕了起来，那、那那那那……什么族人，该、该不会真的是鬼吧？

    呸呸呸！没可能！哪有人大白天就见鬼的！他轩辕煌才不信自己倒霉到这个程度！迈着不甚坚定的步伐踏向前去，他挺迎向那个不断向他飘来的身影：“喂！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啊？”纯真的疑惑飘荡在自己脑海里，就连陈嘉音也快看不下去，这轩辕煌仗势欺负一个柔弱的小女生，即便那人真的是鬼，看她那一脸纯真无害，亏轩辕煌还忍心朝她鬼吼鬼叫，“别管他，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一把推开轩辕煌，陈嘉音轻声安慰一脸错愕的安薇，而后转头狠狠瞪了轩辕煌一眼，气得他抬起拳头就想要打人，这时，安薇却像再次读懂了轩辕煌心中的想法一般，害怕得连忙躲到陈嘉音背后，不敢再看轩辕煌半眼。

    眯眼狠瞪轩辕煌，陈嘉音耐心地等待着他识趣退下，撇撇嘴，不甘心地随便挑棵树挨着，轩辕煌就再也懒得那个两个女人。好不容易等轩辕煌走开了点，安薇就再又露出头来，人类真奇怪，明明是那么生气，那又没有真的要伤害自己的意思，而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可靠的姐姐，偏偏心里又似乎很不踏实。为什么呢？虽然族人总说外头的人类表里不一，会不断伤害别人，可安薇却觉得，眼前这两个人，虽然也是表里不一，可心底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小妹妹，你能告诉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有，你的其他族人都上哪去了？”陈嘉音微笑地朝安薇问话，让安薇的心踏实了许多，然而，当陈嘉音终于能仔细打量安薇的时候，却是被她的外表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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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幽灵塔玛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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