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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朱元璋也干了,而且更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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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4-12-23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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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5章 朱元璋也干了,而且更过分
    社会共识的形成,是在博弈中形成,而朝廷的政令,只具有推动性,而不是决定性,最终决定社会什么样子的是社会整个集体,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行为,最终形成普遍共识。
    而风力舆论,同样起到了类似的推动作用,所以有第四权之称。
    皇帝基于暴力的征税逻辑,除了朝廷政令之外,就是利用风力舆论去塑造普遍共识,这些风力舆论一再渲染欠税导致的悲剧,稽税院的权威就会不断地加重,让更多的人,因为畏惧去主动纳税。
    对于大明各地的各个阶层的人而言,地方衙门办案能力普遍比较弱,但稽税院这个拥有超然地位的衙门,办案能力极强,你不买税票,那就是在挑衅稽税院,是在自找麻烦。
    万士和左右看了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一扎见方的盒子,低声说道:“这是陛下推出的十二生肖税票。”
    大明皇帝的税票,可是带题材的,就是以十二生肖为题材,每年都会更换,是为了方便账务审计。
    大明礼部尚书打开了盒子,将卷好的税票缓缓打开,来自吕宋的蕉麻纸,强度、柔韧、抗侵蚀性自然不必多说,而且是全油墨印刷,行格疏朗,看起来非常的精美。
    (网图,侵删)
    “这一整套的税票,作价几何?”王崇古看着面前的这一套玩意儿,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官窑!
    万士和非常肯定的说道:“就是票面价格,交税送税票,可以做完税的证明,稽税院稽税的话,可以当做某年纳税几何的证据。”
    王崇古拿着税票,看了半天说道:“我得去买几套。”
    景德镇御窑厂有官窑五十四座,自永乐年间创办之后,就是大明朝廷的官窑,景德镇这五十四个官窑养着一千两百名时代的窑工,可以烧制永乐甜白、永宣青、成化斗彩、万历五彩等瓷器,这些瓷器,有一个名字叫做贡器。
    而景德镇除了御窑厂之外,另外有官厂二十四个,民窑数百个,而贡器的价格,始终居高不下。
    面前的十二生肖主体的套票,是一种别出心裁的精美套票,而且是第一套,王崇古觉得买一点留给后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东西日后的价值,一定远高出票面价格,能当传家宝传给后人,后人不争气把家产败光了,也能拿出来卖掉。
    “额…这东西恐怕会变成宝钞。”张居正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他看着万士和说道:“这东西,有锚定,朝廷不能无缘无故的超发。”
    大明有自己的国情,普遍的钱荒虽然随着大量贵金属的流入,已经有了缓解,但依旧处于钱荒的状态下,解决钱荒的唯一办法,就是钞法。
    但钞法的两个问题,朝廷超发(势要豪右盗印)和防伪。
    “额…”万士和一愣说道:“不能吧,这东西能当货币使用?”
    王崇古拿着面前的税票,十分肯定的说道:“南洋还把烟草、贝壳、石头当做货币使用,这东西有交换价值,他代表了完税,就代表了税金本身,有人肯定做这个买卖,只要这东西能换到白银,就会被当成货币使用,就像当初的盐引一样。”
    “户部有《钞法锚定疏》,这东西就是锚定的大明的税赋,即便是仅仅当年有效,但有很大的价值。”
    “这东西,比大明海外通行宝钞还精美,以前输贿都是送盐引,那盐引不也是有盐作为锚定就能当钱用?还有万历初年精纺毛呢的帛币,都是一个道理。”
    “不是,陛下的意思是,这些税票是给那些不方便的人使用的。”万士和跟王崇古沟通之后,呆滞了片刻说道。
    “轮的到那些不方便的人吗?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罢了。”王崇古非常确信的说道:“这东西,只要开始卖,有的是人去买,轮不到那些不方便的人,他们想买啊,走关系找门路去吧!”
    皇庄里卖各种奇物的太监们,在皇庄里限量,然后自己当二道贩子,高价兜售,这税票又不是无限制的印刷,轮不到老鼠去买。
    “难得糊涂吧。”张居正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不再深入讨论了。
    朝廷要税款维持朝廷超然地位和运转,还要不让稽税院成为万恶之源,还不让他们作恶危及小民,但稽税院这种暴力衙门也需要生存,制度的设计基本原则,就是不能既要又要还要,不可能什么好事,都占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溢价兜售税票的利润,就是稽税院为了维持自己存在,不合法但合理的隐性收入,而且这部分是朝廷可以控制的,只要控制税票的数量就可以控制规模。
    大明明公们聚集在一体要讨论稽税院,虽然皇帝没到,但皇帝的方案到了。
    在详细讨论之后,以张居正为首,联名写成了奏疏,送往了通和宫御书房。
    大明皇帝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杂报,是一本《笑林集》,这次这本笑林集,讲的不是西晋的笑话,而是大明笑话。
    只能说笑林集的笔正非常勇敢,但朱翊钧没有让缇骑去抓人。
    讽刺笑话的讽刺范围,非常广泛,是百姓们对大明体质的嘲讽,包括了大明明公、具体衙门、具体事件等等,通常朝廷将其称之为谣谶[chèn]。
    比如,成化年间,宪宗皇帝口齿不便,平日宣见大臣,都只说是或者不是,有一年,宪宗皇帝得了口疮,更是口不能言,鸿胪寺卿施纯彦急中生智,让宪宗皇帝回答‘照例’,宪宗皇帝一试果然朗朗上口,大喜,提拔了施纯彦为尚书。
    时人大惊,皆言:两字尚书。
    当然也有万历年间的笑话。
    比如:朝鲜王李昖一逃汉城、二逃开城、三逃平壤,朝鲜王廷抗倭何用?答曰:军心大悦。
    这个意思是,朝鲜王在朝鲜战场的唯一作用,是笑话本身贡献无数的笑话,让大明军在征战之余开怀大笑。
    比如:一日,北镇抚司捕三人入诏狱,问:尔等因何入狱,一人答曰:吾恶张太岳;一人答曰:吾为张太岳朋党;一人答曰:吾就是张太岳。
    太岳是张居正的号,编排这个笑话,其实就是民间普遍都觉得张居正搞新法,搞得朝廷人心惶惶,是支持也不是,不支持也不是,甚至他自己本人下场都可能不会太好。
    比如:某日廷议,张太岳问王次辅国事:尔有异议?王次辅答曰:我有异议,但我不认同我的异议。
    比如:某日大阅军马,诸营列阵过德胜门,辽骑列阵五千、京营锐卒列阵三千、神机营火铳手一千、骑营五百,锦衣卫缇骑三百,军容整齐耀天威,待诸营走过,只有两名着便衣大汉走过,帝疑,询问近人:此何人?
    左右近侍答曰:稽税千户二人,可抵辽骑五千。
    这类的笑话很多,朱翊钧看完都是忍俊不禁,这些笑话,流传甚广,一定程度上,反应了民意,皇帝的一个步营对民间的震慑,都不如两个稽税千户。
    自稽税千户起,万民始知有王。
    稽税千户算是让大明万民都知道了有这么个皇帝,但同样,稽税院在逃税和稽税的矛盾中,也应该对制度进行修修补补,稽税院稽税缇骑已经超过了一万三千人,这个规模真的足够庞大了,再无序扩张下去,恐怕也是潦草收场。
    “王次辅的意见很好啊。”朱翊钧朱批了王崇古的稽税七条,每一条都是正中要害。
    冯保满脸笑容的说道:“几位明公说,还是陛下的法子治本,这主动报税,倒是搞清楚了一个关键问题,在逃税和稽税里,谁是敌人的问题,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恐怕稽税院真的无法长久。”
    阶级论第三卷斗争卷中,关于斗争的问题,首先要搞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是斗争的根本,如果连敌人都搞不清楚,那就是和空气斗智斗勇,白费功夫。
    而主动报税,其实就是筛选,不断地将敌人筛选出来,最终达成普遍共识。
    稽税院要是把敌人搞错了,那这个制度设计的再完美,最后也是成为历史长河里的流沙。
    朱翊钧摇头说道:“朕就是个拿主意的人,还是稽税缇骑们辛苦,先生说这税票,难得糊涂,那就如此吧,就像皇庄卖那些奢靡之物。”
    “陛下英明。”冯保吓了一身的冷汗,原来陛下对皇庄太监们‘中饱私囊’,了如指掌。
    “下章北镇抚司,限制隶属缇骑杂役,不宜过多。”朱翊钧将奏疏朱批,打了个懒腰,拿起了奏疏,继续上磨。
    朱翊钧非常敬重海瑞的廉洁,但他很清楚,这天下不是人人都是海瑞,有些事儿,不影响大明再次伟大,只能这么难得糊涂。
    潘季驯、沈一贯联名上奏,陕甘宁三边之地春季旱情,没有闹出民变来,因为番薯这个东西,真的很耐旱,入夏之后,旱情开始缓解,皇帝准备一百五十万石的粮食,送到了胜州二十万石,准备应对灾情,结果没用上。
    潘季驯请命皇帝把粮食拉走,朱翊钧朱批,留给当地,犒赏军屯卫所耕战军兵就是。
    皇帝不缺这点粮,但是绥远很缺,绥远的百姓也缺。
    “潘总督去绥远五年了,倒是让绥远一片生机勃勃,距离榆林的沙海,终于停下了脚步。”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忽然想起了徐贞明老师马一龙的那句,人力能胜天。
    潘季驯赶到榆林的时候,距离榆林的沙海毛乌素牧场,因为过度放牧,导致沙地化,而且很快出现了流动性的沙丘,这引起了潘季驯的警惕。
    产量更多的各色牧草、水肥生产、游牧改为定牧圈养的生产模式、植树造林、煤炭生产减少伐木等等手段,再加上万夫一力之下,今年,沙海终于停下了继续向榆林进发的脚步。
    冯保面色凝重的说道:“先生再次举荐了潘总督入阁,大宗伯身体欠安,跟着潘总督的刘东星可堪大用。”
    刘东星自从隆庆二年拜了潘季驯为座师之后,就一直跟着潘季驯学治水,一晃已经十八年过去了,绥远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万丁口,这还是大明迁徙去了十四万人,才有这等规模,松江府都比绥远人多。
    刘东星管绥远,能力还是没有问题的。
    “哎,朕倒是想让潘总督回京,他不肯回来。”朱翊钧一摊手说道:“朕给他升官他还不乐意,推辞了。”
    万士和年纪有点大了,身体欠安,朱翊钧询问了潘季驯的意见,让他回京来领礼部事入阁,但潘季驯以德行不足为由,直接了当的拒绝了,相比较给你皇帝效力,潘季驯更想看到黄河清的那一天。
    潘季驯的资历早就够了,但他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当官,治水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让内阁重新廷推吧。”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朝中这些年,没有那么多的人心鬼蜮,争斗不止,全靠万士和居中调和,万士和,万事和啊。”
    万士和身体撑不住了,他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后来成为了庶吉士,本来马上要飞黄腾达了,但少年意气,弹劾了严嵩,直接被外放到周王府做长史,万士和不肯,后来就慢慢在外升转,一步步的爬到了文华殿里做了大宗伯。
    这礼部尚书他已经当了十四年,万士和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病假越请越多,朱翊钧已经婉言拒绝了几次万士和的请辞,但眼看着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朱翊钧还记得当初,张居正现在的亲家王之浩选择了激流勇退,而万士和选择了跟着皇帝一条路走到黑,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万历十四年六月二十四日,朱翊钧来到了文华殿御门听政,群臣山呼海喝的齐声见礼。
    “免礼。”朱翊钧伸手,示意诸位大臣平身。
    “臣有本启奏。”万士和没有坐下,而是俯首说道:“陛下,臣乞骸骨,礼部重任,所托非人,臣年老多疾,不堪重任,不能将祀事于一时者,怎能寄万乘于有事,恳请陛下恩准。”
    万士和说完有些感慨,这文华殿坐班,一坐就是十四年,这一走,就再也无法回到这文华殿了。
    “大宗伯免礼。”朱翊钧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先让年老的万士和平身,而后看着万士和看了许久。
    万士和已经满头白发,人还算精神,但坐久了就会犯迷糊,不是装的,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
    过了很久,朱翊钧才叹了口气说道:“朕少时,大宗伯履任,对大宗伯多有不满,彼时大宗伯对朕说,大明皆不读史书,故此不明智。”
    “大宗伯果毅,点校历代实录,供朕研读,大宗伯不疑于古人,必欲出新见,从不因循守旧,国朝有幸,得大宗伯理礼部诸事,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力尽社稷之役,乃硕德之臣,理应恩荣。”
    “加官太子少保,恩荫一子为荫叙入仕,为尚宝司卿,再恩荫子嗣入国子监一员。”
    “臣何其有幸,为陛下效犬马微劳,得陛下垂青,略有薄功,实为狗马疾,力不能任部事,恐一夕遂而欺君误国,臣谢陛下圣恩。”万士和再拜,谢了皇帝圣恩,才站了起来,看了看其他人,露出了个笑容。
    万士和笑着说道:“诸位,有幸共事,先行一步了。”
    “送大宗伯。”张居正带着大臣们和万士和见礼,送万士和离开。
    万士和行至文华殿门前,天大光,烈日当空,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陛下,再次俯首,大声的说道:“臣告退。”
    朱翊钧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子说道:“送大宗伯。”
    万士和站直了身子,看了看皇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露出了个颇为慈祥的笑容,才一步步走下了丹陛,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他走进了文渊阁,收拾好了自己的私人物品,公务早已交接。
    陛下派了两个行人送万士和出宫,万士和走得很慢,他权欲熏心,皇帝赶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肯走,被皇帝骂的他体无完肤,斯文扫地,他也要读史书,继续做官,他有官瘾儿,他从不否认。
    陛下也好意思说他是硕德之臣,他压根没什么德行,皇帝说啥他洗地,张口闭口就是祖宗成法,他是清流口中必须要打倒的对象,他是谄言媚上的奸臣。
    但身体不能支撑他继续做官了。
    他走出了东华门,再回头看了一眼,接过了行人手中之物,上了车驾,回家去了,陛下遣了大医官诊,恩礼有加。
    廷议最终推举了沈鲤入阁,沈鲤是朝中的骨鲠正臣,和海瑞是一样的真清流,和万士和的圆滑相比,沈鲤则和万士和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稽税七条,既然没问题,那就推行吧。”朱翊钧在稽税七条过会之后,对着廷臣们说道:“这稽税院虽然还没有到怨声载道的地步,但也不远了,都有人编了笑话,这次仍不肯裁撤,肯定议论纷纷,诸位,砥砺前行吧。”
    稽税院衙门,不符合仁义,是聚敛的衙门,从诞生开始,就被骂到了现在,这次稽税七条问世,是矛盾的循序渐进,但朝廷丝毫没有取消稽税院的想法,必然引起士大夫们群起而攻之。
    “陛下,此乃祖宗成法也。”沈鲤见陛下忧心,立刻俯首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此言一出,廷臣们猛地看向了沈鲤,没想到骨鲠正臣也开始学万士和那一套,动不动就祖宗成法吗?!祖宗哪有这等成法!
    朱翊钧讶异的问道:“大宗伯,何出此言?”
    “陛下,洪武十八年发生的郭桓案,太祖高皇帝曾言:重典御下,稍有触犯,刀锯随之。”沈鲤俯首说道。
    “大宗伯细细道来。”朱翊钧有些疑惑的说道。
    国初四大案,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洪武十五年空印案、洪武十八年郭桓案、洪武二十六年蓝玉案,并称国初四大案,但是郭桓案在这四大案里,好像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案子,好像很少有人谈及,但其实影响极为深远。
    沈鲤站起身来,对着所有人开口说道:“郭桓案因何爆发?皆因郭桓私吞国税秋粮,浙江秋粮四百五十万石,郭桓中饱私囊,只缴二百万石。”
    “从郭桓案查起,此案惊天动地,牵扯了十二个布政司,牵扯到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等朝堂大员。”
    “历四个月,重典之下,共查明国帑损失粮赋两千四百万石;而洪武十八年一年,赋税才2940万石。”
    郭桓案是因郭桓而起,但能闹到天下震动的根本原因,是国帑流失,贪腐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国朝经济秩序,换句话说,大明皇帝、朝廷的权威遭到了巨大侵蚀和扭曲,所以朱元璋才如此痛下杀手。
    沈鲤继续说道:“陛下,彼时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然而武勋往往不满足官赐公田庄佣佃,强占官民山场、湖泊、茶园,依势冒法,凌暴乡里;而地方势豪则大率以田产寄他户,寄名于武勋名下,或与各级官吏勾结,伪造册书、谎报灾荒、欺瞒赋税赈济;”
    “郭桓所在浙江,巧立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凡征收害民之奸,甚如虎狼,频有民乱发生。”
    “洪武十七年,户部奏闻太祖高皇帝,大明十三司,各府州县税课司局,岁收额米不及500石者达364处,粮、钞何去?皆入私门,而无一粒上仓。”
    “郭桓案是反腐也是治税,各地官吏一时守令畏法,洁己爱民,以当上指,吏治涣然丕变矣!下逮仁宣二朝,抚循休息,民人安乐,吏治澄清者百余年。”
    郭桓案自六部左、右侍郎以下,词连直、省诸官吏,系死者数万人,正是如此严刑重典,大明国朝的江山社稷才彻底稳固了下来。
    张居正问,收不上来税的朝廷还是朝廷吗?
    太祖高皇帝其实早就给出了答案,收不上来税就不是朝廷!
    你连钱粮都没有,你靠什么治理天下?收不上钱粮的时候,看向自己手里的刀,重典御下,稍有触犯,刀锯随之。
    郭桓案,摧毁了由武勋、官僚、吏员、地方豪强组成的腐败大网;地方豪强的实力大幅度削弱,这些肉食者所隐瞒的土地人口,重新纳入了朝廷税收范围;稳固了税基,同时豪强被物理消灭,扩大了自耕农良家子的比重,促进了农业发展,江山社稷得以彻底的稳固。
    代价就是数万人头落地。
    沈鲤再俯首说道:“陛下,我朝有祖宗成法在,若是有人,非要揪着这稽税院不放,那就斧钺说话。”
    稽税院已经很仁慈了,第一次催缴还不用缴纳各种罚金,只要补缴就不会被为难,第二次缴纳一定比例的处罚金,第三次才会下重手。
    非要像浙江火烧皇帝下榻官衙,陛下带兵平叛,流放豪强,一体均田,才肯罢休?
    “原来这个郭桓案,是为了反贪,同样也是为了治税,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大宗伯所言,朕谨记于心。”朱翊钧思索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臣分内之事。”沈鲤再俯首说完,才坐下。
    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疯狂的眼神交流,这骨鲠正臣,居然也开始讲祖宗成法了?
    廷议之后,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越琢磨越不对劲,让人取来了《御制大诰》、《实录》仔细翻阅了起来,如果是万士和这么说,朱翊钧绝对不会验证真假,但是沈鲤这么说,朱翊钧多少有点疑心,还是亲自看看。
    “啊,还真是祖宗成法,郭桓案看起来是反贪,其实是为了国税,所以稽税院看起来有些聚敛,但其实相比较动辄瓜蔓连坐,牵连数万人的大案,还是要柔仁许多。”朱翊钧查完了旧案,略显惊讶的说道。
    简而言之,朱元璋也干了,而且更过分。
    冯保赶忙说道:“所以读书人鲜有谈及此案。”
    这个案子不能谈,只要谈到,那贪腐、隐瞒诡寄田土、隐丁、巧立名目、国税损失这些问题,就会接踵而来,不谈就是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当做无事发生,也生怕朝中有明公谈及。
    廷议之后,海瑞拉住了沈鲤,走在了一边,等到人都离开后,海瑞站在左顺门前,欲言又止,斟酌了很久,才对沈鲤说道:“何苦这般?你这番话传出去了,不是和万宗伯一样,人人喊打了吗?”
    “那又如何呢?万宗伯全身而退了,这就是把路蹚平了给我走,我还要另辟蹊径?”沈鲤理所当然的说道:“万宗伯告诉我说,这风力舆论的高地,你不站在上风,敌人就会占领。”
    “这稽税院,我琢磨了很久,这个聚敛的部门不好,但是得有,要不然怎么办?指望势要豪右体量朝廷的难处,体量陛下的难处?这不是做梦吗?”
    “沈宗伯所言有理。”海瑞想了想说道:“挺好。”
    万士和要致仕,张居正第一时间推荐的是潘季驯而不是沈鲤,就是担心沈鲤无法正常履行大宗伯的职能,搞一个天天和新政唱反调的礼部尚书出来,对国朝无益,所以才推荐了潘季驯。
    可是潘季驯不想进步,只想治水,才廷推推荐了沈鲤。
    沈鲤也要琢磨,怎么做好这个大宗伯,扛起礼部这杆大旗来,他思来想去,还是万士和路线比较稳妥,人万士和是体面离开文华殿的,而且恩礼有加,这条路能走,而且是康庄大道,为何不走?
    和贱儒搅合在一起,就只有去东北填大水泡子这样的下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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